第(2/3)页 她此时正在屋外玩耍。她性子本就活泼,师傅和老前辈的交谈实在是太枯燥了,她偷跑出来看这湖心的美景。 这绿艾湖有方圆十里般大小,正逢冬日,湖面烟雾缭绕,飘到了这湖心小洲上,屋子外面种着一株“太平紫梨”。这太平紫梨全天下也不过两株,一株在那大夏皇宫的高墙后院中,还有一株就在这绿艾湖的湖心小洲里。 小洲旁停着一叶木舟。这时,在离小洲不远处的湖面上出现了一只浑身萦绕着五彩光芒的蝴蝶。 她眼睛一亮,连忙跳入小舟,稚嫩的手掌运起气机,以气机驱动小舟游向那只在云雾里翩翩起舞的彩蝶。 中都,太平城。 北边大沧国的马蹄已经踏到太平城了,太平城城里的热闹丝毫不减。 今日是正月十五,上元节。太平城城中,一只只大红灯笼构成的蛇形曲线将星罗棋布的坊楼、居巷悉数串联在一起。这是一条百转千折的“光蛇”。 光蛇在太平城城中蜿蜒,在澜水前停下了脚步。 三座白石拱桥横跨过澜水。 一个身着银青长袍的老者正从匆匆地走过小桥,朝着那座巍峨的宫门走去。 与另一侧明晃晃的灯火不同,白石拱桥的另一侧,每五步只有一个披挂着暗铜色重铠的甲士举着熊熊燃烧的火把,他们的腰间皆佩挂着四尺长的“衍刀”。 零星的火光在呼啸的晚风里跳动着,在这暗夜里撑起了几分光和热。赤光打在老者那双饱经风霜的脸上。 六十岁。花甲之龄的迹象终于在老人身上出现了,那些褐黄色的斑点从枯黄的面容里爬了出来,它们之间是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皱纹,但那一对眸子仍如皓月一般明亮。 朱遗从龙荆城回来之后,就在府中调养身子,已有半旬没有入朝了。 踏在这条可以供车马行走的大道上,他在心中默默念道,“南都,王爷,你可给老臣出了一个难题啊。” 这些甲士神情肃穆,他们站在这里已有三天了。 三天里,来来往往的大臣将军,他们可见多了,譬如他们玄牛卫大将军左茂松、稷谷院掌院郭晟、天工院掌院鞠悲。这些庙堂上的巨擘,频繁地出入宫闱,连带着“鼎玄城”的空气都凝重了几分。 鼎玄城,大玄皇城。 朱遗已经走到了始鼎门。他抬起头看着匾额上苍劲有力的大字,心中感叹。题字之人已经作古,他这个侯砚研墨之人还能在这世界停留多久呢? “阁老。” 一声洪亮又熟悉的声音从始鼎门上响起。 声音刚落,就有一个身着古玄虎纹重铠的将军从城楼一侧的石梯上走了下来。 来人眉正目方,面庞上的那道刀疤带着一股沙场气。一看便知此人常年驰骋沙场,是边关将领。 朱遗看到此人,脸上的焦虑之色一收,微笑道,“暄远啊,你回太平城了?”说着便迎了上去。 这中年将领,正是北都回来的右赤虎卫大将军王暄远。王暄远连忙迎了上去,厚实的手掌握住了朱遗那双苍老的手。 “阁老,暄远回来是向皇帝述职”,王暄远说道,“适才听内侍蔡公公讲阁老也要入宫,暄远在此恭候多时了。” 朱遗一听,嗔笑道,“暄远这可是折煞老夫啦,来来来,你我一共入宫。” 朱遗对王暄远颇为喜爱。先前灵远一战,王暄远遣一万铁骑连夜奔袭绕过甘山,扼断了大沧左路大军的辎重粮草,缓关河之急,拒大沧二十万大军于关外。 如此帅才,实为国之砥柱。朱遗在心中感叹,若大玄多添几员如王暄远一般的将军,就可北拒大沧,西敌灵藏,南定南蛮,何愁国祚不兴啊。 二人携手进宫。 朱遗毕竟上了年纪,走了一路,身子难免疲惫,额头上渗出了汗珠。 王暄远的步子随着朱遗时快时慢。 “阁老,不如我们在此处歇息片刻,再进宫面见圣后”,王暄远关切道。 “不必,不必。圣后还在等我们。我老了,不中用了,可这点路还是撑得住的”,朱遗摆了摆手。 他抬起头看了看青灰色的天幕,长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到了这一天。” 一旁的王暄远听老人这么说,不由得身子一震。同时他看到这位花甲老人的脸上混杂着忧国忧民的悲戚和时不我予的哀愁。 朱遗的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奈何一尺“织阴璧”能换的时间还是太少了。 “阁老,您说什么”,王暄远疑惑道,心中隐隐有几分猜测。 “唉”,朱遗叹了一口气,而后正了正神色,从宽大的袖子里颤巍巍地伸出那只曾经指点江山的食指,有气无力地朝身后一指,用一种极为平淡的语气说道,“昔日胜景,如今只剩下一副空壳子了。” 王暄远循着朱遗的指向望去,不由得心中一惊,而后剧烈的疼痛从胸中传来。他从鱼龙七纹大宗师境界跌落到了鱼龙五纹小宗师境界。 从始鼎门走入宫城八十一步,有一尊恢弘的石刻,名为“山川湖泽”。此石刻,是鼎帝宋尧生前主持建造的。 石刻高一丈二尺有余。高低不同层次的石面之上刻印了大玄的山川轮廓。其底部的石板乃是以精金石铺就而成,可聚热凝光。内中再以机巧之术引调澜水送入石刻之中,而后受热化雾。 石刻最顶端原本悬浮着一尊小鼎,此鼎的功用便是将这些雾气聚在这石刻之中。如此一来,江流蜿蜒于大地,云雾缱绻在山间,这“山川湖泽”便也成了。 而如今那尊悬浮在石刻顶端的小鼎,却不见了踪影。这“山川湖泽”失了其神,徒有其形。在朱遗看来,就是“断壁残垣”。 这时,从远处走来一人。 “阁老、王将军,圣后已经在紫懿宫等候二位多时了,还请随咱家来”,来人面色红润,手持一柄拂尘,正是圣后身边的红人大总管蔡园。 朱遗转身笑道,“那就有劳蔡公公了” “阁老言重了”,蔡园说,“咱家不过是个跑腿儿的。” 三人过了承天殿,往西边走去。 往西走了百步便是淳心阁。这是一座不起眼的小楼,分为上下两层。两层分别放置六幅功臣绘像。 淳心阁与紫懿宫隔了一片湖,湖中央还有一座小洲,洲上还有一座小土坡。坡上生有一丛一丛的青黑色竹子,远远望去便是一片黛色,而湖水清碧,因而此湖便叫“黛湖”。 从淳心阁这头,有一座廊桥横过湖面,百折的廊道在湖中央回转,横穿过小洲。廊道两侧是一片桃林。朱遗三人正走在这廊桥之上。 “这桃花倒是一片胜景啊”,朱遗感叹道,“蔡公公,如今还是冬天,这桃花怎么会开呢。” 蔡园说道,“阁老有所不知,花开花落虽然顺应四时节气,但若静心培养,也能令桃花在冬天开花。这片桃林便是出自太平城有名的花匠谢怀的手笔。” “原来如此”,朱遗说道,“这谢怀倒是有些本事。” 王暄远说,“暄远与谢怀皆是灵远人。早年在家乡时候,谢怀就拜了一位异人为师,如今想来,那培花育植的手艺该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朱遗点了点头,“若是改日有空,暄远倒是为可以为老朽引见一番。” 三人过了廊桥,到了一座清雅朴素却不失庄重的宫殿之前。 此处便是紫懿宫。一名面容姣好的宫女正后在屋外,见三人来了,便小步上前,一一向三人施了万福之后,轻声说道,“小奴拜见三位大人,圣后正在宫中早浴,还请三位大人等候片刻。” 朱遗看着眼前的宫女,开口说道,“小奴,你入宫有多久了?” “回阁老,小奴八岁入宫,如今年值十八,伺候圣后有十个年头了”,小奴低着头,恭敬道。 “嗯,昔日的小丫鬟,如今可是个大闺女了”,朱遗笑道,“这也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 小奴的脸刷的一下通红。 “阁老莫要取笑小奴,入了宫,小奴便就是圣后的人。” 朱遗微微一笑,不再出声,眸子隐含光华。这名叫小奴的宫女见朱遗不出声,便退到了一旁。 一旁的蔡园开口笑道,“阁老,想必是想念故人了吧。” 朱遗笑道,“公公又何尝不是呢?” 王暄远听得一头雾水,想半天也不明白。但王暄远也明白这内中的道理,有些事情还是知道得少一些好。 三人在门外等了一刻钟时间。 到了亥时,小奴先是被唤了进去,而后便出来请三人进宫。 紫懿宫内的装饰富丽堂皇。西域灵藏进贡的雕花鎏金圆顶吊灯发出柔和的光,云滇产出的金丝楠木制成木框,再架以锦官城最上乘的一批蜀绣,把前殿与后殿隔开。 前殿正中央的主座之上,一个妇人身着彩绣飘虹冰蚕丝织大袄,头戴千碧,飞凤金步摇,又插有淡紫蝴蝶簪。 妇人手中捧着七彩琉璃盏,盏中盛着一道名点“春燕抛蛋”。妇人将琉璃盏送到嘴边,朱唇轻启,微微抿了一口,而后抬起头看向台下三人。 “蔡公公,时候不早了。你先下去吧”,妇人声音清脆平淡,但内里却有一种不容抗拒的魔力。 “诺”,蔡园低下身子,而后出了宫门。 蔡府在鼎玄城的西边。这座府邸古色古香本来是齐文王宋闻的府邸,而昔日宋文造反被平定之后,那位妇人便把府邸赏赐给了蔡园。 蔡园平日里不去蔡府上住,只雇了三五帮工打理府邸中的门面和后院的菜田。今日蔡园要回一趟蔡府,因为他那远游归来的便宜女儿明早就到太平城了。 紫懿宫中,妇人看着堂下一文一武,沉吟片刻。 朱遗和王暄远在堂下直立着。 妇人眼帘低垂,开口问道,“暄远,北都战事如何?” 王暄远上前一步,拱手向前一拜,“圣后,大沧国右路大军主要以精骑为主,不善攻城。末将北下之际,赤虎卫败大沧枭豹骑三千余众,够让那孤独雄肉疼一阵子了。” “好”,妇人朗声赞道。 她缓缓起身,将手中琉璃盏递给了恭候在一旁的小奴。 妇人轻移莲步,来到王暄远面前。 第(2/3)页